【西安记者曝光热线】西安记者忆陈忠实:爱陪老伴看戏,永远吃学校食堂

发布时间:2019-04-26   来源:娱乐八卦    点击: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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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桌上的字和瓷罐都是陈忠实老师留下的

娱乐讯 日子还是老样子,案头放着陈忠实老师手书的大瓷罐,冰箱里冻着从他家拿回的宁夏枸杞,书桌里躺着他曾勉励我的四个大字:“思逐风云”……这些物件一如既往,唯一不同的是,他们的主人仙逝了,我也错过了跟陈老师相见的最后一面。

数年前,微博上曾谣传四起,我顺手拨通陈老师的电话,三声之后电话那头一句中气十足的秦腔:“谁呀?”瞬间心里石头落地,一众围观者也速速散去。昨天上午我如法炮制,幻想着还能听句秦腔,7个未接通的电话之后我慌了,紧接着西安电视台主持人郝靖让我速赶到直播间,这时,我只能选择信。

仓皇逃进演播室,眩目的顶光依然无法令我平静,与作家杨争光老师同坐在主播台上,我内心焦虑,面上克制、客观、冷静,顾左右而言他,不敢回忆细节,生怕排山倒海而来的细节触动情绪,失态。

2004年深秋,陈老师声如洪钟的秦腔掷地有声:“没有深刻思想内涵的作家还不如去斗个鸡,或者斗个蛐蛐来得有意义……”那是记者第一次见到陈老师,他正给外院的大学生们传道授业。没成想外表朴实至极、目光清澈炯炯的关中老汉,言语竟如此犀利彪悍。还未面对面,陈老师对世间万物发乎于心的悲悯情怀就扑面而来,瞬间那些文坛巨匠、著名大作家的光环就消失了,他更像是农家院子里一位乡党和亲人。

陈老师对西安晚报的记者特别亲热,那是一位未曾谋面的老辈人积来的福报。上世纪6、70年代陈老是文艺青年、先锋诗人,诗歌俱是小清新风格,他对着自家开花的梨树能填上一首婉约派《卜算子》抒情,也能客串“拭目扪心史为鉴,破禁放足不做囚”的豪迈风。老人给我说,年轻时张狂,诗歌写了一河滩,第一篇小诗就在西安晚报上发表。还没来得及高兴,文艺部编辑就给他写来一封数千字的长信劝诫他放弃。“老师信写得诚恳,说我散文比诗写得好,文学路精力有限,术业要有专攻,最好在一点上突破。”年轻的先锋诗人忍痛斩断诗歌路,专攻散文,继而转向小说。40多年前未谋面的恩人的教导,陈老师感激了一辈子。

笔者采访陈忠实老师

陈老师人敞亮,逢人说实话,不爱阳奉阴违的应酬。但凡看戏和演出,必携老伴陪同,其实他是想陪老伴、给老伴解闷。他爱跟人拉家常,从不愿给人添麻烦,更不怕人笑话他是农民。他时常不以作家自居,“我跟白鹿原上任何一个老农民都没有区别,农民在土里刨用得是农具,我只不过拿笔耕耘我的文学自留地,盼着好收成,其实都一样。”他挚爱白鹿原,手舞足蹈地给我说幼年白鹿原上过年的光景,记忆深处的馍香和酒香,震得人发颤的鞭炮声,可是,即便再美、再热闹他也不愿回到那过年盼白馍的白鹿原,他悲悯那年月农民们讨生活的苦难。“我在那里体验着农村生活,开始是无意识的,后来是觉醒式的,农民给了我表述中国乡村的强烈欲望。”

陈老师尽管和蔼、慈祥,训起人来也“残货”,前几年有摄影师朋友拍了白鹿原最后的窑洞做成集子,托我拿去给陈老师瞧,陈老师感慨:眼下都忙着当官做生意的光景,居然有人关照白鹿原的人文生态。书里附了一张白鹿原窑洞分布图,陈老师一眼就发现失误之处,立刻坐定把地图重画一遍,订正标注,见我目瞪口呆即刻数落:“官僚作风!一个关中人,还当这些年记者,东南西北不知,连个灞河、浐河都分不清,原上原下不明白,你就整天别往基层跑,不要关心农民死活,看哪热闹哪钱多你就往哪钻!”

他实在有资格痛斥“官僚作风”,因为他保持着农民的俭朴。最近这几年,陈老师深居简出,不再出门讲学、出席活动,整日窝在南郊的工作室里“上班”,没人来访就守着屋里一个18寸的破电视,来人就带到书房那张旧书桌前说事,吃的永远是学校食堂。劝他回家休息,他老给我说人不“上班”不行,不“上班”就没有前途、没有奔头。

有时寻陈老师采访,给他带些花、茶叶、雪茄之类,可他总嫌我花了钱。“人老了都没用了,花钱是浪费,还不如花到别处。”最后,带去的东西不但让我原封不动提回去,还要把自家的东西搜腾些合适的出来让我带走。

前两年,偶尔找他签书,总觉得老人精神不好,去了都是麻烦和打搅。可老人没一次拒绝,反过来安慰我:“现在都流行网络小说了,咋还有读者记得我呢,让我签书是给我长脸,能给读者签书是我巨大的荣幸。我老了,能做点贡献我高兴,你快来,趁老汉还能动弹,还能发点余光,能签多少是多少。”我心里暗叫不妙,因为,这话说得像在告别。

陈忠实与笔者亦师亦友

2月24日,陕西人艺话剧《白鹿原》进京发布会上,近百家全国媒体都在寻觅陈老师,大家非常想念他。只可惜,没看成咱陕西人演的最纯正的《白鹿原》,是他生命中最后的遗憾。这次重排话剧,陕西人艺原封不动的用了北京人艺的本子,兄弟院团移植改编,得有说法。陈老师知道陕西人艺的难处,不但没收一分钱版权费,还亲自找濮存昕协调。濮存昕一口答应:“只要陈老师的《白鹿原》能上舞台,我们什么都不要。”

25日中午,我正在天安门广场上晒太阳,陈老师看了报纸和短信打来电话,声音洪亮到丝毫不像病了,激动地说好等回去了看他。可才三天时间,我回西安偷懒了一下,陈老的病情便又加重了,见面只得作罢,我也再没坚持,这一错过即是永远。

两天前,北京某文艺团体打来电话,说5月8日定在白鹿原影视基地做一场实景歌剧版《白鹿原》发布会,如今,无限期推迟。上月底,北京一位制片人想来在五一过后来西安见陈老师,最近有投资人想以另一个角度,重启《白鹿原》题材的电影。众人为了《白鹿原》都在激情燃烧,可写《白鹿原》的人正去往天堂。

回望自己为陈老师写下的文字,发觉有些问题。十二年来,我似乎从没没把陈老师当作作家来看待。虽然我们也会时常探讨文学,探讨文坛,但见了面更愿意说些关起门来的家长里短,而不是冠冕堂皇。因为,对陈老师,我没办法像一个记者那样拥有客观的立场,陈老师也没法客观冷静的向我来阐述观点,我与老人常常手舞足蹈,毫不端庄,不顾斯文。这不像是记者与被访者的关系,也不像作家与文学爱好者的关系,他拿我当娃,我拿他当爷。

在我心目中,他是陕西文学的一道脊梁,他更是一位挺直了脊梁的大写的人。他就像白嘉轩和朱先生的综合体。他兼具农民的质朴和儒家文人的谦恭,他给予这个世界的温暖,包括曾给予我的温暖,足以让我抵御一些生命中难捱的时刻。他让我懂得,这样品质的人真实存在着。可是,他走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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